主線劇情_章三、小夏

  時間線_ 的十年後


  sᴜᴍᴍᴀʀʏ:她逐漸將貓咪與自己分開。或許是因為字句被讀得那樣確切,像有人在用烙鐵燙出一塊猩紅,這抹紅帶著黑,飽含熱淚,是淺羽小姐的眼睛。她與這份記憶共感太久,此刻徹底分歧,悵然若失。

小夏死了,而淺羽千夏卻還活著。
latest #26



小夏死了。



  這消息剛傳開時,是在淺羽家僕人的唇齒之間。他們不敢大聲談論,躲在陰暗角落裡分享彼此聽來的謠言,神情夾帶憐憫和悲戚,這樣的碎嘴也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了,如今淺羽家越發強盛,而這份強盛由她們送走小姐而來。他們大多在淺羽家待上數十載,礙於許多,無法為可憐的小姐流淚,只好改口談論貓

  閒言碎語太多,最終,掌事的老者拍了拍手,僕從們一哄而散,剩下的只有輕飄飄的評價,總結如下:小夏,在淺羽家留下四年多的三花,顏色吉祥而瘦小,幾乎每個僕從都餵食過這隻被小姐愛著的貓咪。而牠是隻護主心切的好貓。僅僅如此而已。

  他們用這樣的話涵括比塵埃還小的生命。算不上輕描淡寫,但也實在不算嚴謹。

𝕯𝖄𝕾 ❀ 淺羽千夏
10 months ago @Edit 10 months ago


  而佐藤家的流言卻並不如此,空曠的宅邸裡只能聽到某個人捏著佛珠滾動的響音,下人們的竊語被放得巨大,被默許所以日益漸大,像是不斷扔進柴爐裡燒到噼啪作響的柴火,蓋過了祈禱的誦聲

  淺羽小姐——如今該改稱佐藤夫人了,她垂著眼,淚潸潸地落,面前是巨大的書案,空白的紙上有星點的墨,無字,她面色蒼白,嘴裡喃喃什麼,一遍又一遍,筆尖沾上了墨,流速緩慢,薄薄白紙上又暈了一點漬。

  他們說,也就怪夫人縱容那畜牲

  宅邸可瞞不住事,這樣大的住所,四處都是黏稠黑漆的骯髒視線,這就是個吃人的地方,淺羽小姐在毫無準備時踏入,佐藤家與淺羽家的婚事有一層過於美好的表面,而她被矇騙徹底,幻像譏笑著扭曲。很類似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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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今提到泡沫,她還是能想起柔軟溫暖的午後,她帶著她的貓,就坐在長廊上晃著腳,小夏伸著懶腰,瞇著眼睛蹭她的掌心。那時候她抬起頭,看見空氣中有著一顆極小的泡沫,從洗衣間裡飄了出來,落在貓咪的鼻尖。

  泡沫會觸及陽光而迸裂。負責洗衣的僕從曾經這麼告訴她。而她現在知曉了,自己與這道背道而馳,盡是往不見天日的地方去了,美好的事物如此易碎。淺羽咬開了佐藤在新婚前送她的橘子,多汁而甜膩,細看卻全然爬滿蛆蟲,爛瘡隨汁水流滿她的手,她想掙脫開,棘刺卻絕然穿透手心。

  佐藤其人,高大而英俊,原先與她相敬如賓,爾後是拿起皮鞭,書頁被翻個徹底,她從字裡行間看不見明日,淺羽是個愛書成痴的人,少帶了幾個僕從嫁了過來,為的是換取多帶幾捆書,而在打罵中全數摔落在地上,這是她第一次受人欺侮。


  她在龐雜的懼怕裡想起她心愛的小貓,淚含在眼眶,險些流了下來,自然而然也就在無數的疼痛裡想起死,生死並不等重,她的貓曾承載過的虐打施以她身上,她為此掉過淚,而現在才明晰這樣的疼痛其實不足矣讓人落淚。

  我不能讓小夏再次恐懼。淺羽默唸著什麼,極力將貓藏進櫃子裡,背對著丈夫,男人鐵青著臉,將她的舉止視為一種挑釁,毫不留情地扯起一頭如墨的秀髮,實施新一輪的施暴。

  在撞擊上床頭木櫃時,她從縫隙窺見青綠如夏的眼眸,牠就這樣直直盯著她,淺綠的,不含一絲雜質的,彷彿她依稀是柔軟無憂的少女。

  淺羽流下眼淚,但仍舊對貓咪笑,她無比清晰地認知道:這就是她唯一擁有的東西了。



  她發誓要永遠保護她的小貓,眼淚和額角流的血滴落下來,她看見貓咪的瞳孔驟然縮緊,血落在牠前爪。

……小夏是最勇敢的小貓。

  她很緩慢地覆誦這樣的話,聲音太沉,比起祝願更似咒言。她闔上了櫃子的門,貓蜷縮在裡頭,黑暗籠罩。漫天酸雨侵擾的聲音和女人的哀嚎穿梭在一起,織成好長一條的,足矣纏住男人頸脖的布。




但小夏還是死了。



  淺羽千夏睜開眼,文字流入她的腦中,她將手揚起,試圖遮住那束光亮。這段記憶多是喃喃碎語,很短暫,在她午休小憩的時刻裡蜂擁上來,她已經很擅長讀書了,發音也能辨識正確,可以理解所有的情節與內容。

  原來淺羽小姐有雙純墨如夜的眼睛。這是她的第一個想法,難怪貓咪不怕黑暗,那是與主人相仿的顏色,她想笑,淚卻掉下來:那個男人該死。

  對於眼睛的色澤,那大概是當然的,在千夏自己著手畫下的無數紙張中,空白的面容被試以描摹幾次。她提起筆想。她應該有溫婉的微笑,輕柔如絲線的聲音,瞳孔是黑色的,人類的瞳孔大抵都是黑棕色,她的淺羽小姐肯定是彷彿夜明珠般,是純粹亮眼的黑。



  那個男人該死。她第一次如此咒罵一個生靈,哪怕人類的生命早會走上盡頭,如此一來連怨懟都只是徒勞,但淺羽千夏用著她少數幾個,可用於憎恨的詞彙,忿恨地詛咒。恨意可以比愛意更輕易地抵達,可以摧毀一切,可以比大火焚燒得更為劇烈,她這一刻又開始恨透了人類了,但淺羽小姐也是人類,她的心一軟,愛意穿透,她在這之中踩踏界線,無所適從。

  千夏想,她為何這樣什麼都不曉得。不曉得如何愛,不曉得如何恨,不曉得一切如何萬劫不復。為什麼淺羽小姐不再是淺羽小姐,而是佐藤夫人,佐藤夫人一點也不快樂。


  淺羽千夏哭了。


  小夏——她說她自己,哪怕求生是義無反顧,又絕對不可違背的生存法則,但是小夏死了。她聽聞此句,心中平靜無波,也不深究如今存在這裡的自己,究竟是什麼。她只是憤恨又迷茫,不知所以地去接從眼眶不斷湧出的水珠。

  小夏怎麼會是最勇敢的小貓?

  心跳快速,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希望心臟可以停下來。她想。小夏當時恐怕希望能死在當下,倘若牠的死能換取淺羽小姐的生,不對,其實是哪怕淺羽小姐的一抹笑,牠就會毫不猶豫去死。

  她哭到哽咽,幾度無法呼吸過來,這是在仿照小夏的窒息感嗎?千夏不曉得。她逐漸將貓咪與自己分開。或許是因為字句被讀得那樣確切,像有人在用烙鐵燙出一塊猩紅,這抹紅帶著黑,飽含熱淚,是淺羽小姐的眼睛。她與這份記憶共感太久,此刻徹底分歧,悵然若失。


小夏死了,而淺羽千夏卻還活著。


  她躺在這裡,滿牆的書,開始後悔,她一直以來都貪婪又無所謂地,恣意呼吸著山中清新的空氣,所以在排山倒海的字句朝她塌下來時,她便呼吸不過來了。她發覺自己有某種樂於受虐的糟糕心緒。窒息能抵禦恐懼。要用一層苦痛去按壓住泊泊流下來的鮮血與眼淚。

  ……我希望淺羽小姐活下去。淺羽千夏想。如果要死,那就是那男人先死,而她這樣的貓可以與之同歸於盡。只要淺羽小姐能露出宛若春日的笑顏就好了,最後能再度被那抹櫻色擁抱就好了。

  小夏肯定、肯定也是這麼想的。千夏閉上眼,言之鑿鑿,大抵猜測出小夏死亡的原因,畢竟就在此刻,心率再度同頻。

  淺羽小姐是他們的神明


  那隻貓最終葬在後山。

  佐藤夫人繃緊著臉,一身鮮紅,冷峻地斥退所有隨著她的下人,無論是淺羽家的,亦或是佐藤家的。她懷裡躺著小小的貓,正如她第一次將牠拾來,置於胸前,她曾願意以自身心臟的跳動去與另一條生命共享,現在她失去了。

  這時,她的袖口微微滑落,腕上滿是青紫的痕跡。事實上,她的臉龐上也有傷,因而塗抹上太厚重的胭脂,煞白的嚇人,沒人敢去看她蓋著白布的貓咪屍體,淺羽家的僕從跪倒在她腳邊,哀求著別去。

後山可有太多妖怪了,那是禁止過去的地方。

  但她半點不曾動搖,疾言厲色,說,她的貓從哪兒來,就得回去哪兒。她將抓住自己的手一根根掰開,枯樹似地佇立,清冷孤立,難以想像那樣搖搖欲墜的纖瘦身形,是如何毅然走向那片深山的。


  這事鬧得大,鎮裡賣菜的人家來聽熱鬧,弄清事情原委,不忘添油加醋,聲音戲謔:佐藤夫人常年帶在身上的貓死了,是在和佐藤小將軍起爭執時被殃及而死的,那隻貓可瘋了,說不定是妖怪,就那樣撲上將軍的胳膊上,硬生生咬下他一塊肉呢。

  這謠言徹底在小餐館和巷弄傳了起來,達官顯貴的趣事,沒人不愛聽,那個年代,除卻這些本就富貴的人家,大有凍死路邊的百姓,民不聊生,只好聊八卦,這是寥寥能帶有強烈鄙視意味的事,他們一邊聊得起勁,一邊對強權嗤之以鼻。

  起初不算誇張,全當謠言在傳,佐藤夫人處境越被憐憫了,說是憐憫,不如說是看笑話,人們開始留意佐藤將軍的去向,傳唱道:你們看,佐藤將軍又去花柳巷啦!可憐的夫人!獨自待在宅裡囉!

  佐藤將軍則置若罔聞,依舊在外邊花天酒地。酒興上來時,他對這事似乎還有些得意,語氣高昂,朝其他官員們比劃:那隻貓呀——又小又瘦,頭骨輕輕一壓就碎了——眼睛倒是瞪得很大,爪牙挺銳利,哈哈、怎麼可能咬下我一塊肉呢?

  他講得誇張,眼眸血色畢露。


  半個月後,佐藤將軍橫屍在自家宅院。

  背上有三個巨大的溝痕,鮮血淋漓,就像被巨大野獸抓過,死狀淒慘,雙眼凸起而未闔上,據佐藤家的僕人所指認,前一夜將軍是搖搖晃晃從酒館裡回來的,沒有聽見任何淒厲喊叫,他就這麼死了,與那張揚的惡人作派不同,死的悄無聲息。發現時是在隔日一早,起床幹活的奴僕發出慘叫。案件蹊蹺,查案的人認此為一宗懸案,當時經濟一蹶不振許久,大抵是無心查,佐藤夫人有所體恤,在官方隨意推了人出來當凶手後,就順應下來,草草結案了。




  最終民間如此謠傳。

  ——佐藤將軍是被妖怪殺死了



我們輕易地把死掛在嘴邊,
心裡卻默唸著「只要你能活下去就好了」。
DYS⛩内匠一太
10 months ago
小夏是最勇敢的小貓

我想到了一個東西
Ichita_Takumi: 最勇敢ㄉ貓!!你想到什麼!!
【幻世】紗加
10 months ago
我喜歡讀你的文字,會一直想看
Shiranui_1227: 能被夕中這麼說感覺好感動 (抓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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