𝑳𝑹_ 𝑯𝒖𝒈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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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𝙍𝙚𝙘𝙚𝙣𝙩 |𝙬𝙞𝙩𝙝 pinkyrabbittt
—— 𝙈𝙚𝙣 '𝙨 𝙩𝙖𝙡𝙠.

𝙎𝙤𝙢𝙚𝙬𝙝𝙚𝙧𝙚,𝙖𝙩 𝟴 𝙥.𝙢.
latest #25

城市必須依賴著光才能維持壯大與輝煌。於是,縱然到了日落、到了夜晚、甚至到了深沉也從來沒有真正的無光。從前是火,現在是電,有人的地方總有燈亮。彼一時,夜裡有一室鑲著幾點流光,在幾扇門之後、在一簾幕之後。

「點亮吧,就當我還是有些守舊的。」望過了巴瑞特,收回視線的男人啟口道,而後擒著淡淡笑意吩咐一旁侍者將燭留下。

「有勞了。」

且不說那些習慣(manners)在他的友人眼中是否過於繁複,但之於雨果而言,禮儀與火的神話同樣是值人長久敬仰也不容輕易放下。也同時,在那井然的中線上,幾簇火光恰好可以更照亮對桌人的模樣。

  「自然。想燈火通明也是無妨。」

  巴瑞特應道。位處二十三層樓高的景觀大樓,哪怕今晚的異都再是喧囂也與他們無關。他們在某個層樓失去了聯繫,踏出了異能鎮壓局及司法單位的管轄範圍,隔著強化玻璃一覽冠以和平名號的稀世美好。但對巴瑞特而言,此時渺小如蟻的人不及對生物屠殺的錯位。

  他切割、品味。距離享受還有一步之遙。

  依稀的燭光搖曳,映照在雨果的面容上,勾勒出賞心悅目的線條。那碧色的目也被聊勝於無的火光打淺,彷彿將蘊藏的深意趨的乾淨。但這也是說笑的,直面明處男人自然會斂起憸邪,或成「人」能表現最為友善無害的模樣,站在兩極間的平衡,隨其左右。

  那。還是點個燈好。

  巴瑞特啜飲著侍者替他斟滿的酒,遲遲無法發出滿意的喟嘆。他搖了搖杯,綠松石色的眸瞇起、打量——酒體在燈光下透著過熟的黃,糟糕透頂⋯⋯可能是餐館的疏失、也可能是他砸下的重金不夠入目,他不該因為跟雨果的深交而隨口提出「拿出店內最好的」,呈上的粉紅酒他不甚滿意,倒在地毯上的想法都有了。

  天知道熱愛品酒的雨果又會怎麼想。

  他隨手招來小侍,未給任何苛責,將近乎八成沒喝的酒遞到他的手上,囑咐他留給下一個客人享用,然後替他們開一瓶新的,還要有醒酒表演諸此玩笑云云,逗得涉世未深的小侍分不清情況的跟著咯咯笑著。在被問到新酒的品項時,巴瑞特頓了頓,向雨果攤開手。

  「由你決定吧。顯然我不是那麼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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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那一搭一唱的互動,作為旁觀並不插話的另一人,縱然俊秀面容上是不多滲半分,亦不熟過際份的笑容,但在這熱絡情境裡倒是相對淡然。於此同時,雨果亦無聲地擱下了紅酒杯,晶透杯座穩穩落下,在平整的巾布上未掀起皺折,可似乎也有點什麼在人心裡略起一時疙瘩。比起配酒的不當,那時的男人實是更感排斥於巴瑞特一句「拿出最好」的說法。

即便誠意是到了,卻顯得有些——這般招待的方法是有些過於豪放,帶來的效果也不免像是在柔美的樂章使上了勁來指揮,成功展示了交響的龐大,卻失去了細膩的迴響。

「那我就試試看吧。」接過友人交接過來的任務,雨果微微側過了首,對上身邊正等候新安排的侍者目光,也僅管他心裡實有預想,仍擔當起輔導的一方。

「請給我們帶有果香氣,但入口不甜的紅葡萄酒。以及可以的話,口感希望柔順不會澀。能帶點酸度會很理想——」

「可以,就選它。」

男人點了點頭,對於這回與酒侍的合作結果算是相當滿意,而當不久後人重新為他們換置並斟進新的酒液時,他也在言謝時給了侍者一道肯定的目光。

「如何?試試看吧。我想了想,這或許更適合搭配今天的餐桌。」他說,在與巴瑞特交換過眼色後便主動執起了杯。而當他手裡的酒杯隨每一下搖晃,溢出的果香彷彿也就此吹散空氣中那過剩的浮華。

好多了。雨果暗暗想。

又說起,在他印象裡幾個世紀前曾有誰人寫道「葡萄酒就是一首瓶中詩」的美言,一句超越現實的想像來自於引人迷醉的佳釀。當芳醇潤過一口飲下,人們便也是追求將靈魂一點一點交付給如夢的時光,所以每逢飲酒,自然要是作上一場美好的夢為佳。

只可惜,他們的餐席總歸都是在談現實的事。

「最近過得如何?」有些平淡的起手,但對於各自忙碌的人來說,他想這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開場。

  「那我就不客氣了。感謝鑑賞家的推薦。」

  瓊漿落進杯底,巴瑞特晃了晃杯莖,一別方才淺的過剩的色澤,澄澈的絳紅迷人萬分,傳入鼻息的果香濃郁,令人心曠神怡,不品便能推估是來自22年或43年的某個高級酒莊。說到底,巴瑞特對酒的認知遠遠超過一知半解,但他從不吝於讓賢⋯⋯既然他的好友在這方面略勝一籌,他又何必班門弄斧?

  雨果那循循善誘的斯文模樣在巴瑞特的眼中猶如狡猾惡魔的傾耳附語——踏入他預先設計好的圈套,誘使著前進的方向,還使其因認可沾沾自喜,殊不知這是被賣了還在幫人點鈔票。

  雨果·葛拉斯不需要那麻煩的心靈類異能。
  操控人心對他而言易如反掌。

  當然,這些都只是不能出口的想法、預設立場。實際上,一名賓客給予他們的酒侍提點喜好的口味,這再自然不過,說是圈套甚至稱的上過度反應,但,誰知道呢?今天是酒、明天會是什麼?常人說的無害總是以結果作為判斷標準,不在乎最根本的動機。巴瑞特斂起視線,將感受集中在品味,而非長舌。

  「真是極品。修。」

  對於誇讚,巴瑞特也是毫不吝嗇。至於一向熱愛威士忌等烈酒的雨果為何選擇酒精濃度相對較低的紅酒,其道理巴瑞特心裡有個底。

  「我相信你或多或少聽聞過小道消息。近期反抗者們浩浩蕩蕩的打劫鎮壓局的運輸車,大量的新型異能增強藥劑流入黑市,據說藥物本身還在測試階段,但比目前市售的任何藥物效果都要好。」巴瑞特語氣平淡的說道,彷彿話題停留在方才的酒,或者是明天的天氣般,稀鬆平常、不足為奇。

  「所以,很顯然的。」他對於送上前菜的小侍點頭致謝,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眼前價值不菲的精緻餐點像是一種不言而喻卻又確鑿不移的證據,

  「我的生意不受任何影響。」

巴瑞特所給出的答案並不在他意料之外。

「這真是再好不過。」他應和道,一邊嫻熟地取過了最外側的小副刀叉,無聲在燻鮭魚的橙紅上劃過,柔順而無阻地切下再適當不過的一口。

一個人的自信會變成驕矜又或是謙讓往往來自於如何表達,分寸拿捏的關鍵其實也從來不在於餘裕的多寡。若是言過其實便會浮誇;言之過少,那便可能讓人懷疑虛懷裡或許藏了些不能點破。而他的朋友既能把話說得恰如其分,那要在混亂之中站得住腳這件事,想來不成問題。而作為朋友,自然是無意詛咒,可若真的要說如果遭遇什麼,他以為眼前的藥廠老闆也定然備有後手。

他所認識的巴瑞特 ·麥克布萊德,製藥的人,那副心思縝密的更甚其本身所信奉的化學結構。

「可能會讓你有些意外。」

「對我來說,近期倒是頗受影響。」他所揭露的內容乍聽並不樂觀,但作為接續話題的一方,雨果卻也未有流露出擔慮神色,只是娓娓道來:「正如你所說,雙方的衝突事件越來越頻繁,手法也愈發激烈、大膽。但浮上檯面的終究只是事件,背後所隱含的還是更讓人在意。」

「且不說反抗者與鎮壓局一直以來都不算真正的達成和諧狀態,可近來,我所收到希望能展示與上架的作品裡,英雄與反英雄,保守與革命都成了熱門的創作命題。這代表什麼?我想你一定也明白。」

「——現在的異都,已然面臨秩序的全面崩壞。」

  雨果的回應卻在巴瑞特的預期之外。

  巴瑞特將在抗爭之中得以維持既往的球拋出,沒有料想到會得到友人「頗受影響」的回應,誇耀般的行為並非巴瑞特的本意,卻在前後的對話中顯得突兀,恰似失言,這讓巴瑞特頓時有些懊惱。但當巴瑞特目光之餘揣度著雨果的談吐以及神色——要說那雲淡風輕的模樣是在困擾嗎?巴瑞特甚是不信。

  「畢竟這陣子媒體的掩飾方式很是拙劣,衝突及弊端直當的流入了尋常居民的認知中。」巴瑞特同意雨果所言。自異都成立以來,反抗者及鎮壓局從未達到真正的和諧,這在圈內的普遍認知接二連三的在檯面上被揭露,換得居民的一片譁然,在完善的社會架構中不該存在的深諳東窗事發。這時不知該感慨異都居民的反射弧總是太長,還是異都政府過往的手段實在高超。

  巴瑞特晃了晃高腳杯的杯莖,啜飲著紅酒,同時咀嚼著那過猶不及的現況詮釋,「秩序的崩盤?我倒不認為我認識的雨果·葛拉斯如此憂國憂民。」巴瑞特隨口調笑道,笑話那彷彿只會在總理大選中出現的競選台詞,至少不曾出現在兩人的飯桌上。

  「我想,你的困境是無法符合那些革命派倡議者的期待吧?雙重房間的擁有者不願展出具爭議性的畫作,怕是會被有心人士惡意詆毀,但明面的違抗異都政府更不是個明智之舉⋯⋯真難取捨。」

  將鮭魚切至合口大小,他慢條斯理的進食。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對於媒體掩飾的很是拙劣的說法,他不否定,甚感同樣,一連幾週點開的播報在雨果眼裡看來與其說是新聞,倒不如說是歷史中的舊話重彈。而他也認為安逸過久的人們即便心中或生恐慌,現下更多的或許還是把心態往獵奇的方向去往——比如說,倒向那一連幾封表現輕浮的匿名訊息。那當然是新世代透過網絡聯通的手法,但捎來的卻更像幾場惡作劇的張揚。一張受屈的臉把既有的現況披上浮誇的衣裳,雖說吸睛卻也陌生,成一張不易取信於民模樣。

而那總是他所擅長。

憂國憂民⋯⋯嗎。聞言,對於巴瑞特的幽默,若是在別處,他會在無聲中推一下鏡架,表示他並不討厭對方的說法。但他畢竟與人約定了一個謊,獨處時的他便必須是摘下鏡片的模樣,而以哂然一笑為表現。

「說得對。論憂國憂民,我想是離我是太過宏大。且說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但也別忘了真正能打動人心的藝術作品亦如是。」

「回過頭來,這一切無論混亂或是秩序,總歸都是有賴於人來創造的事情。」

雨果適才抿過的酒如他要求的那般並非甘口,入喉的自然不足甜蜜。實也無妨,畢竟人們語言中的蜜也從來不來自於糖,一口瓊漿,權只是為應答與隨後的餐食做一個柔順的過場。

「其實我能做到的,也就是關心身邊的人們罷了。你說是嗎?巴里。」

「至於我自身——雖然雙重房間的色彩是如象牙那般純淨、素雅。可幾個世紀以前的博物館經營者們早離開了象牙塔,後生如我自然也不該倒退才是。」

「所以,我並不害怕。」他再一次執刀,輕鬆切開的半熟蛋在白色的盤上流下漂亮的鮮黃,又不直接擴染到一旁的其他食材,「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項。」

「僅僅是做我該做的。」

在抬首時,他的橄欖綠對上了那雙綠松的目光。

「作為一位畫廊(Gallery)的經營者就好。雨果 · 葛拉斯的本份只有陳列(Display)、展示(Exhibit)、收藏(Collect),以及銷售(Sales)。而革命(Revolution)?很顯然的,並不在我的能力與業務範疇。一切展示,只是為了讓這個世界有多元的可能,而不是干涉真相。」

「而事實上,我想是潛伏在每個人的腦中的。作為一種概念,也可以作為一種標籤。只要有心,任何人事物都可能扯上關係,譬如你我手上的刀叉與眼下的佳餚。如若作畫、上架,或許也將成為凌弱的恃強意象。」

他瞥了一眼窗外,遙遠的地方正是霓虹閃爍。

「但說不定鎮壓局正是繁忙,勤勤懇懇的幹員們其實無暇顧及一間小小的畫廊。」

  雨果·葛拉斯此刻所言無非是一種展示。表現出畫廊經營者對於任何藝術創作者的敬重、對於個人理想的來者不拒,存在自由風範、放縱情感表露。展現藝術義無反顧的追求、處於中立不受左右的風度,一言一行甚是浪漫,不愧為一名「藝術家」。

  「老實說,我的想法與你相左。」

  巴瑞特斟酌其詞。他不想被眼前的友人視為是在駁斥他的大義凜然,或甚至在對其思慮不周指桑罵槐,但巴瑞特不得不承認,即便他們是相識多年的好友,在某些事上仍會有截然不同的觀點以及考量。

  他得到了雨果的首肯,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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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名商人,我認為品牌銷售往往不是聚焦於商品本身,而是一個概念、一種情緒。」

  巴瑞特話語之間同雨果一樣執刀分割著料理,展現他的闊綽,蒙哥馬利切達乾酪搭配彼得金火腿是浮奢的代名詞,但顯然他們將話題放的太重、將佳餚放的太輕,對錶,已延宕下道餐點的表定出餐時間,而侍者也不敢輕易入門催促。他們有恃無恐。

  「正如你所說,任何微不足道的陳述都能成為一種指涉。在異能問世時,民眾的『情緒』帶動消費,舉凡個人衛生用品至防護裝備,資訊不對等(Information asymmetry)讓不幸的被感染者成為眾矢之的,不少從政者為了鞏固民心公開謾罵感染者豬玀不如,將感染者與有色人種、毒蟲、性產業者等特定族群連結,運用偏頗資訊,造就依然深植至今的異能者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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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那是毫無關聯的兩件事,但產生情緒化反應的消費者願意買單。他們恐慌、因而將第四次工業革命後的欲望導向(Desire Orientation)消費回歸較原始的需求導向(Demand Orientation);他們憤怒,因而高舉旗幟,抗議並驅逐異能者,時日至今——不、不,我並不是在罪責那些從政者,我反倒認為他們操盤的手段值得讓人敬佩、深植人心。」

  巴瑞特放下餐具,狀似無辜的舉雙手呈投降狀,同時將在經濟學中的先人教誨作結。承先啟後。重拾鐵叉,巴瑞特讓最後一塊火腿排帶起白盤上的醬料,化開的起司融在上頭,令人垂涎欲滴。

  「我只是不由得想,將『真相』大張旗鼓展示的雙重房間,在異都獨裁政權眼中會是想『販售』什麼?」

  巴瑞特蹙起眉,遲遲未動。

  「這是我的觀點,以及擔憂。修。」

當巴瑞特把話說完,一張面容顯得凝重,本該輕巧在男人手中的餐具也彷彿為所沉重所拖累,那副刀與叉齊正擺放的十字卻也在那時離開了雨果的眸。

無人注目,純粹的銀光在空落的盤中便也呈現不出什麼,倘或黯淡得彷彿遭人棄若,許是連那人說的物品所附有的使用需求也不再為他所驅動。

不過男人倒是順燭光的閃動裡拿捏住了幾分溫暖感受在眼中。
𝑳𝑹_ 𝑯𝒖𝒈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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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友善的憂心足夠讓你不單單身為一個商人了。」

他啟口,收下了擔憂也回以敬重。

稍作停頓,誰也不為語言所煽動。雨果權且也放棄那餐後適合接著的抿過來介入沉默,無意再覆上一層酒精的包裹來對應眼前人一段想法的敞開來說。畫法的誠實有時候是一幅作品欣賞的價值,有時候則是一段話語格外有價值的緣由。

即便他未必將與訴說者共同擁有。

他接受、他寬容、他尊重所有的想法在他的畫廊之中,他總經過篩選而凸顯雙重房間的與眾不同;他接納、他包容、他看重多方的視野在他的生命裡頭交錯、交流,他亦總有選擇要作來區分自我。
𝑳𝑹_ 𝑯𝒖𝒈𝒐
9 months ago @Edit 9 months ago

是。他們以朋友相稱,但他以雨果自名。

多年相處下來,他們是愈發清楚在很多事情上彼此的著眼不同,但也幸好在意見的自主有志一同。重疊固然是佳,錯開卻也無關熟劣孰優,結果各自承受。

所以他們至今依然同桌。

「我能明白你的謹慎與顧慮。」雨果頷了下首,並不擔心同席會打斷與摘指的他婉婉敘說,「尤其當我們的身份本就格外受到審視。」

「避開嫌疑與風險管理對我們來說是百利而無害的選擇,也定然是行動之前必行的考量斟酌。這些考量就像是每幅作品的起手,它足以影響之後的每一筆。」

「唯有當第一筆的掌控——我想它無意放棄所有的掌控,只是它必須有些許寬鬆,作品始能獲得詮釋的自由,這是注定要肩負起的潛在威脅——打從選擇站在這個位置。」

「想要獲得什麼,總得付出什麼。」

「到頭來,都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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