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這裡是異都調查局!」
帕爾墨站在赫伊後方,聽著赫伊跟來開門的人天花亂墜的瞎扯,什麼異都人口構成調查,什麼政府機構的,只要能夠達到目的,讓赫伊胡搞瞎搞也沒什麼關係。
「請兩位在此稍等,我去通知老爺和夫人。」穿著西裝打著領結的男人向他們鞠躬,讓他們在門外等。
赫伊笑瞇瞇的伸手攔住那扇要被關上的大門,「就算我們不是來作客是來洽公的,怎麼樣也該請我們進門去等,而不是把我們晾在門外吧?」
「......兩位請進。」男人頓了頓,還是再次躬身,將赫伊以及帕爾墨請進了屋內。
跟著西服男人進了屋內,光是玄關跟走廊種種擺設跟格局就充斥著他一個情報商難以形容的有錢人家氣息,上頭有著浮雕跟花紋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的花瓶,樓梯上方掛著一張巨大的、大概是全家福的油畫,旁邊也掛著許多不同的畫作,他彷彿聞到空氣中彌漫著錢的氣味。
「你覺得他相信我的話嗎?」赫伊拿出泡泡糖放進嘴裡嚼,湊到帕爾墨身邊說著悄悄話。
「誰知道呢,但我本來就是政府機關的員工。」帕爾墨勾了下嘴角,鎮壓局嚴格來說也是政府機關的一種。
華麗的裝飾品以及昂貴的奢侈品擺放的位置讓進門的人一眼就能夠看到,刻意且明顯的富有象徵,帕爾墨若有所思的停在那幅繪製著金髮男人摟著黑髮女人,兩人前方站著兩個金髮男孩,一家四口同時露出笑容的油畫前。
「這幅油畫是老爺和夫人以及少爺們的畫像。」
金髮男人看起來跟厄內斯特有些相似處,黑髮女人的眼睛是深一點的棕色,不是厄內斯特那樣的琥珀色,但確實也能夠看到和厄內斯特五官輪廓的相似處。
「老爺跟夫人感情很好,兩位少爺也都很乖巧。」西服男人笑著向帕爾墨介紹起他服侍的主家。
「兩位大概有聽說過近期國際知名的公司指名要和異都的本土公司合作,那個被指名的公司正是......」
赫伊用笑聲將那自說自話還越說越有優越感的的介紹打斷,嘴角彎出嘲諷的弧度,模仿著西服男人將右手擺在胸前,先向帕爾墨彎腰鞠躬,然後轉身訓斥般的說道:「你知道你在對誰說話嗎?這位可是法雷爾家族的少爺!」
赫伊暴露了他的姓氏用以打斷了那串煩人的介紹,帕爾墨挑了挑眉沒說話,他不是什麼真的很有名的世家子弟,只是家裡相比一般家庭確實是較為富裕,其實就算被說出來也不會有被認出是誰的可能性。
西服男人被訓斥的莫名其妙,法雷爾家族是什麼家族,這兩個人不是說是政府機關派來做調查的嗎。但他臉上的表情沒有露出任何一點不對,他快速的調整態度再次躬身道歉:「是我失禮了,二位想來並不是為了公務前來拜訪,而是前來探望老爺及夫人的。」
「所以說你為什麼還在這邊廢話不趕快帶路!」赫伊再次加大了自己的音量,表達著自己的不耐煩。
說起來他倒是不知道赫伊在打聽情報還是做委託的時候這麼招搖,帕爾墨臉上沒有表情的配合著赫伊的不悅態度。
「兩位......」
「亞貝爾你在做什麼?」
一個金髮的男孩從走廊另一頭跑了過來抱住了西服男人的腳。
金色頭髮藍色眼睛的五歲男孩,他看過照片。
「他叫什麼名字?」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就在眼前,帕爾墨直接了當的問了。
「少爺,這兩位是來拜訪老爺跟夫人的客人,跟他們說你叫什麼名字好嗎?」西服男人彎下腰摸了摸男孩的頭髮。
「唔......我叫厄內斯特。」
赫伊用口型向帕爾墨說:抓到了。
帕爾墨則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房間的擺設很素雅,甚至可以說是古樸,兩張紅色絨布的沙發,背後是一整面的書牆,還有一張小桌子,金髮男人以及黑髮女人坐在了沙發上而他們則是坐在臨時被搬過來的矮凳子上,夫妻倆看他們的角度可以說是居高臨下,這樣子進行談話的話是會讓人不太舒服的。赫伊跟帕爾墨卻無視了這樣子明顯的讓他們難堪的舉動,赫伊看多了這種自認自己身分比別人高一階的人,帕爾墨是根本不在意這樣的行為,這樣想要讓他們趕快走的行為在他看來明顯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赫伊拿出手機,翻出了厄內斯特的照片:「兩位有看過這個少年嗎?」
房門在此時被推開,西服男人端著托盤,「打擾了。」上頭擺著茶壺以及四個茶杯及茶匙,他站在桌邊緩緩的倒著紅茶,倒完後躬身離去。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們只有兩個孩子而已。」金髮男人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才緩慢的將視線轉到手機上的照片,搖頭否認。
「你們搞錯了吧?是政府登記的資訊有問題嗎?」黑髮女人一臉不解地看著照片裡的少年。
金髮男人以及黑髮女人兩人的表情沒有任何一絲破綻,異口同聲的否認著他們眼前看到的照片裡那個跟他們長的有些相似的少年是他們的孩子。
赫伊收回了手機,嘲諷的笑了聲:「我們查到這個少年的身份晶片跟您兒子的身份晶片是同一個名字,兩位確定這是誤會嗎?」
「同名字的孩子那麼多,不會每個重名的孩子政府都要一一調查吧,這樣未免有些超過了。」金髮男人臉上溫和的笑容不變,言語裡指責的意思卻十分明顯。
帕爾墨端起了紅茶杯,茶匙慢慢地攪拌著,綠色的蛇瞳裡名為憤怒的情緒在慢慢攀升。
帕爾墨很少有名為憤怒的情緒出現,很少很少。
他出生的家庭沒有特別告訴過他,外頭有些人,可能不只一些,那些人非常討厭異能者。直到他在念小學時的某天,他的雙眼是蛇瞳這件事情被他的好朋友察覺到了,儘管他從來都沒有遮掩過,有些人並不介意,而有些人從知道這件事後都會趁他不注意時偷偷拿紙團砸他。
回到家後他向父親母親哭訴,他覺得很奇怪,有異能有什麼好奇怪的,何況他也有好好在吃異能抑制劑了,為什麼要討厭他。
父親跟母親並沒有說些什麼溫柔的話安慰他,只是讓他自己體會這件事情,以及他該如何處理自己的心態,因為這會是他這輩子都得面對的問題,但不管如何,做自己最重要。
這番話對年僅九歲的他來說非常的苦悶,得不到任何安慰還被說了要自己面對,又說要他調整心態又說要讓他做自己,根本互相矛盾。
但他挺感謝父親母親當初沒有給他任何的虛偽安慰,因為這個號稱異能者與非異能者和平共處的城市就是這樣,在有些人眼裡,異能者是異類。
帕爾墨站起身,他的臉頰一點一點的被蛇鱗片覆蓋,就如同照片裡的厄內斯特那樣,他沒有打算完全蛇化,至少他沒氣到喪失理智的程度,憤怒情緒下完全蛇化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蛇類的異形異能者冷冷的盯著黑髮女人咧開了嘴,嘶嘶的吐出蛇信。
黑髮女人被帕爾墨突如其來的變化嚇的發出尖叫聲,眼裡滿是害怕跟恐懼。
眼見自己的妻子受到驚嚇,金髮男人怒斥著:「到平民家裡來不知所云的質問平民,這就是政府單位的作為?我要去投訴你們!」
「托雷斯先生,我這邊有段影片不知道您會不會有興趣想看一眼呢?」赫伊又按了按手機,雖然是用問句可是他沒打算等到對方回覆的點開了影片,帕爾墨的反應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他可以反過來配合帕爾墨。
「什麼影片!政府單位為什麼收容了你們這樣的異類?誰批准你們到我這邊來做調查的!」
『把這東西身上的晶片拔出來!裡面的資訊也改掉!對!對!把他的姓氏也給我刪掉!我們托雷斯家不可能有這種孩子的!』
『什麼叫做晶片沒辦法銷毀?你沒辦法處理嗎?』
『不然你就把晶片塞回去他肚子裡好了,反正你也還沒縫起來,把東西塞回去再縫起來。』
帕爾墨很少生氣,他認識帕爾墨那麼久從沒看過帕爾墨氣成那樣。就連赫伊自認自己的道德底線極低,看到這段影片的時候他也不禁擰起了眉頭。
兒子覺醒了異形類的異能那又如何,把親生兒子當成動物一般的對待,開腸剖腹取出身份證明的晶片,抹去資料後又甚至想毀去晶片,卻因為晶片的特殊性難以處理還說了那種話,這算哪門子的父母。
「還需要繼續看下去嗎?」赫伊按了暫停,淡紅色的眼眸裡透著冷意。
金髮男人沒立刻回話,黑髮女人卻因為那不堪的過往影片跌下了沙發抓著自己的頭髮放聲哭號尖叫。
「你們要多少錢才願意把這東西刪掉?」金髮男人嘆了口大氣,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走在路上被刻意找麻煩的嫌惡樣子。
帕爾墨的目光從跌落在地的尖叫女人移到問問題的男人身上,他走向仍然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一把抓住男人的領口,「你們有沒有感到愧疚過?」
「......」耳邊是妻子的尖叫聲,金髮男人轉開了頭避開了帕爾墨的目光,用沉默回答問題。
「我想也是,不然怎麼可能第一個問題是問我們要多少錢。」帕爾墨冷笑著,他是冷血動物沒錯,可是有些人的血液天生就是冷的。
「赫伊,我讓你帶的東西呢?」帕爾墨一手抓著金髮男人,一手伸向赫伊索要資料。
帕爾墨有想過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明明被那樣對待還被遺棄的孩子並不是他,他完全沒辦法理解世界上會有這樣的父母存在。
他的異能覺醒的時候父親母親曾經明顯的讓他感覺到他們怕他的,後來他發現與其說是畏懼,那比較接近一種動物直覺的警惕跟察覺到威脅的感覺,畢竟父親跟母親的異能是狐狸跟花豹,而他是條毒蛇,他能理解,卻還是會在意。可是就算這樣,他的父親母親也沒有可能做出這樣把他的身分跟存在都抹除的行為。
雖然有些時候他們的行為會讓他哭笑不得,但父親母親非常愛他,他很肯定這件事情。
另一個原因大概是頭一次見面就被厄內斯特稱為同伴跟那雙看著他時滿滿都是對他的信任的眼睛,這樣純粹的幾乎可以說有點傻的人怎麼都不該遭受那樣的對待跟有這樣的親生父母。
厄內斯特這輩子都不該記起他有這麼樣的一對父母。
帕爾墨踹了金髮男人的膝蓋,將男人踹的跪在地上,又將赫伊遞給他的文件和筆一同摔在金髮男人面前的地上,「簽,然後去自首你偽造晶片這件事,把所有事情都扛下來。」
晶片偽造或是非法修改晶片這種事情,只要有門路就可以知道該去哪裡找人,只是這種事情翻到明面上,政府肯定讓做這件事的人吃不完兜著走。
那份文件是類似犯罪自白書的東西,簽上名字等同於認罪,背包裡其實有另一份文件,但是從一站在這間房子門口開始,赫伊就知道用不上了。
「不簽的話,我就弄死她。」金髮男人到現在仍然沒拿起筆,還在抱著他的腳悲鳴,赫伊走到了黑髮女人身旁一把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惱人的尖叫聲總算停了,帕爾墨看了赫伊一眼,尖叫聲轉變成另一種因為無法順暢呼吸而從喉嚨深處發出的氣聲。
「......我簽。我簽就是了!快放開她!」金髮男人因為妻子的生命遭受威脅,拿起筆快速的簽下名字。
「連她的名字一起寫上去。」帕爾墨又踹了一腳。
赫伊沒放開黑髮女人,仍然掐著她。
「你......!好!我寫!我寫!不要再繼續掐著她了!她真的會死的!」
赫伊看向帕爾墨,帕爾墨點了點頭,他才鬆開手,任由黑髮女人摔在地上,他走向前,抽走了金髮男人手裡的文件,笑著說道:「給我就可以了,我一定當個良好的異都公民,替你把犯罪自白書交給政府的。」
「你要不要考慮把他給我養?」
「你會帶小孩?」
「不會,可是你也不會吧?」
「我可以問人,也有人可以問。」
「這可是人身攻擊,是個孤兒又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我能照顧好他的。」
「不過只憑張犯罪自白書可不能處理所有問題,他也會分到罪刑的。」
「......可以暫時讓他跟著你一段時間,不要教他太多奇怪的東西。」
「跟著我的意思是什麼你知道吧,就算是暫時的。」
「知道,所以說不要教他太多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