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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身披沙塵、肩負行囊，獨行的步伐卻仍穩健。他猶如一只堅韌的駱駝，就算年紀大了，也依舊有能力在漠海獨自航行……聰明而強壯，就和重一直以來和北描述的那樣。

當見到他們的時候，哈菲茲並未露出驚詫的表情，平靜的目光直到掃過孫子身旁的人時，才稍作停留。彷彿很久之前，就已經預見了這一刻。

十年，遠超當年隨三姐妹商團橫跨北部沙漠的近兩月時光。

自啟程的那天起，重的笑容少了，而北和他人主動交流的次數逐漸頻繁起來，他變得更加溫和、更加多話，還多了些小習慣——每天起床後、在一天開始前，他會先給重一個不帶言語的擁抱，日復一日。

他看重邁步向前去和爺爺說話，下意識摸了摸沒再纏著繃帶的手：卡洛在幾個月前已經順應自然，安詳地在自己陪伴下回歸莎蘿曼的懷抱。

如今重找回了他的家——自己終於能放心再看見那明朗的笑。北駐留於原地看了兩人好一會，然後收回目光，藏著自己都沒覺察的一絲眷戀。

他蹲下身子去分開兩人的行囊。

約定已經完成一一今後，重會陪著爺爺繼續旅行吧。
接下來，自己應該往哪走好呢。

他把屬於重的東西打包好，將對方珍視的寶貝們小心翼翼覆上軟絨，輕輕放進袋中。

沒有地圖，沒有歸處……儘管如此，也許他能漫無目的的走。自己有足夠獨自生存的能力，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也依舊如此。

背起自己的那份，北安靜地轉身準備離開一一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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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北？你要去哪？」

疑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沒有去看，只是暫時收住了腳步，平靜道。


「你已經回家了。」

「那你又要去哪？」


重追問的很快，北被他緊接的執著弄得語塞，一時只能保持靜默。

就如離開哈菲茲的昆司丹之於重，對北而言，沒有人在的亞克底亞也失去了家的意義——自己早就沒有家可以回了。

……明明已經知道了。

「……」

重盯著那個沉默的背影。北已經很久沒像這樣說不出話了。

他們從未提起過彼此的變化，但就像對方注視著自己那樣，北一路上的改變，重也一直都在旁邊看著。

那個曾經寡言而少有表情的少年，為了幫忙打聽哈菲茲的消息不再躲避人群，他開始嘗試和他人接觸、學著微笑，學會主動牽起重的手向前而行。

他教他認字、教他讀寫，沒有一昧地保護，而是將武器交付於他的手中，教他如何使用以更好的保護自己。

重那曾只能幫忙打打下手的廚藝，如今已經可以通過品嚐的方式，判別添加的食材與香料、推測出它是經歷了何樣的烹調。

北答應了他，做好吃的飯。

重並不在整個旅程中都積極勇敢，他也會累、也有灰心喪志的時候。沙漠的夜是寒冷的，火光渺茫，但每當黎明到來，他都會從北無聲的擁抱裡得到一些溫暖。

他像是把重過去的快樂捧在手心，由自己小心照護著，讓他在回到哈菲茲身邊時，也不會忘記該怎麼笑。

為了陪自己找到哈菲茲，他們橫跨了遙遠的歲月，踏遍了每一寸沙海。



「我可不想為了找回家人再花個十年。」他說。

「……誒？」

被突如其來的話語砸得一滯，甚至忘記了自己不應該再回頭，北怔愣地轉過身，同重相望。

自啟程之後，北在自己的身邊一直是讓人安心的堅強模樣，但對方現在的表情就像回到了兩人初見那般，讓重不禁笑了出來。

「過來啊！北！」他朝北張開雙臂。

多年來始終沉靜的穹色在重擲出的話語和笑容下起了漣漪。

酸澀涌上鼻腔，化為熱意在眼眶裡打轉一一北沒有自信再將其遏止住了。他一手握拳，另一只則舉起掌心用力蓋住自己大半張臉，也遮住了對方的視線。

但重還是能看見，看見那變得成熟、學會了微笑的唇先是緊抿、咬牙，而後又顫抖著微張開來汲取空氣。無聲的呼吸裡混雜著男人的……混雜著當年失去歸處的少年的哽咽。

這次，他提早出發——並且及時抵達，才得以確實地聽見北所說的話。

「……我…能，留在你的…你們的……身邊嗎……？」
「……可以…把你……當、當作，我的…………」

北的聲音斷斷續續、眼淚從指縫間不停摔落，夾雜著氣聲與鼻音的內容有些模糊不清，到最後甚至直接沒了後續。

重聽懂了。

儘管心裡早有猜測，但這些破碎的句子仍是北努力著、終於親口向自己傳達的願望。

你怎麼那麼無欲無求啊？
錢可是能解決很多煩惱的喔。

——我沒有無欲無求。

♬♪ ♩

「來。」

重說得很輕，扶在北身旁的手安穩有力。對方獨自握住的拳鬆開了，這次不再僅於指尖一一他緊緊地抓住了自己。

重帶著他去到哈菲茲面前，讓一家人能好好見個面。

北用力抹開眼淚，紅著一雙眼在哈菲茲面前讓他不禁有些尷尬起來，但還是沒有鬆開握著重的掌心。他忐忑地抬眸看向對方，當觸及老人眼底隱隱的好奇與感謝之意時，尚懸在半空的情緒總算安心落了地。

那是哈菲茲——是養育重長大的他的家人。



「跟你說喔，我原本帶了罐橘子果醬要給你，就是他做的，很好吃喔！但已經被我吃光了……」

雖然是笑著說，但重難免有點責怪對方什麼也沒說就跑不見的行為。他有很多事要跟哈菲茲分享，就從啟程的那天開始。

微風伴著暖陽，拂過漠海一一曾經的少年們眼中倒映著陽光，終於照亮了一路上贈與他們的溫柔祝願。

北，你要幸福。

你也要繼續笑下去喔，重。

如果可以，希望這種幸福能一直陪著你們。

無論到了哪裡，都要幸福。

往後的日子，你肯定也會幸福的。

我想這一切都是幸福的，
希望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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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對著兩人開懷地笑了。

如今他在這裡。
他的亞克底亞，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