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除了我的酒，還有濃湯、牛肋條、炸魚及沙拉，份量足夠兩名成年男性吃飽，我觀察黑髮男人，猜想他最後可能一樣是用魔法銷毀吃不完的部分。

不過怎麼苦萊斯吉和別人的初見面總是狼狽？
和歐索魯相遇時是中毒，和我相遇時則是重傷。

我默默喝口當地啤酒，思考苦萊斯吉是否在剛才敘述往事的過程中，吐槽無數次我到底有沒有認真聽他說話。
至今我仍不理解為何他能夠傳達「他」才知道的事，詢問也無法得到答案，或許得等歐索魯清醒。

不過苦萊斯吉，你應該知道我沒有重聽。

聽不見吐槽但還是想為自己辯駁，我用酒杯遮掩唇側，撇了撇嘴。

由歐索魯轉述的字句，幹練筆跡帶有社會歷練後的潤飾，但不難想像灰髮青年原本說得多直接。
要是看得到的話，我肯定會忍不住揶揄，雖然對方多半聽不懂。

伊芙流詩。
初次遇見苦萊斯吉時，男人拉弓射擊使用的魔法是獨屬於這個歌民族的魔法，翠綠光芒匯聚成刃，一箭斃命。

我沒有問過苦萊斯吉，但當歐索魯「唱歌」時，卻問了擁有湛藍掌紋的男人。可能是暗啞能藉此發聲真的很稀奇吧。

——什麼是「伊芙流詩」？

男人說，是以「萬物皆有歌，自成一曲」為信仰的族群，如今在這大陸已不多見。故鄉在無主之地，接壤荒石鎮，但我還沒機會去；極北那片冰原，少了領路人，不容易找到一個聚落。

外人也能學會伊芙流詩語嗎？
我沒問，但默默地想。如此一來，應該能聽懂男人演唱的歌，不知道哪些是由男人撰寫、哪些又是流傳已久？

而且，獨特語言勾起我的求知慾與好奇心，多學一種語言總是沒壞處。

不曉得苦萊斯吉後來有沒有跟隨歐索魯，順利回到故鄉？
尋根似乎是生命本能，明白來自何處，才能定調前進方向，我想起有些人說帝國是忘了根的叛徒。

金翅雀哺育幼獅，以為得到忠心的牙，卻沒想到兇狠的爪撲咬主人，這是同盟流傳的說法；反過來，帝國指稱雀鳥逐漸腐敗，黑獅再無法忍受昏庸，寧願背負罪名也要為人民而戰。

真相如何，無人知曉。

不過，若灰髮青年曾回去過伊芙流詩的家鄉，不曉得會是什麼感受？
找到根的孩子會看得更遠嗎？

我想起瀕死者總渴望回到故鄉，回到幼時曾待過的家，所以守墓人傾向就地安葬。如非當地人，假使能從屍首上得到任何故土線索，未來必將他們的遺物歸還鄉土；若無法辨別，我們則許一個永恆鄉。

那一日的亡者幾乎下葬，殘存的只剩……

筆尖沙沙勾走注意力，話題由對面兩人自顧自延續，我的目光落向黑髮男人那碗湯。
魔力藥水過於醒目，所以族人熬煮以維持精神穩定、恢復魔力為主的藥材，將之濃縮成藥劑，再精煉為粉末，最後添加充當中和劑的香料，製成具有藥效的調味料。

這雖然不是我們第一次這麼做，但針對恢復魔力製造是初次，我趁男人不注意時加在湯裡，而他剛剛喝過幾口，氣色已好上不少。

幻覺魔法消耗比我想像得更甚，不、正確來說，我已經不曉得到底是歐索魯現在還活著讓我驚訝、還是他維持魔法讓我佩服。

這麼說來，苦萊斯吉提過自己有個「尊重女性的師傅」，應是指歐索魯。至少過去在我面前提起有這麼一個人時，他都會敬重稱呼「師傅」。

當著歐索魯的面時就不曉得了。
稱呼詞畢竟不在男人的書寫範圍內。

相比和瑪隆尼爾斯相處時常有肢體觸碰的反應，苦萊斯吉與歐索魯的互動似乎以對話為主。
我倒挺謝謝黑髮男人偶爾會寫出令人會心一笑的吐槽，八成是如果我有聽見，也會忍不住想說的話。

苦萊斯吉，年輕真好。

我又喝一口酒，暗眸任思緒飄散，回到收納真正苦萊斯吉的地下室。

永凍寒冰無法以融化並凍結的方式黏著回去，苦萊斯吉的斷臂還躺在絨布盒裡，那些盒子甚至一同變得冰冷。
沙里葉持續調查當天事件，目前沒有太多收穫，不光是為了死者、也是為了避免守墓人碰上。

究竟是何人所為？所為何事呢？

『 在想什麼？ 』
突然推到面前的紙張寫著關心，我猛地回神，抬頭迎上綠棕。

黑眼圈比之前更深，面頰凹陷明顯，我看不透他此刻究竟在難受或笑語。上次前來據點演出時，他仍在獨處時落淚。

我不太肯定對錯，前一次目送他離開時的那股堅定，似乎有了一絲裂痕。但裂縫過於細微，不足以令人深思。
不過，若他只能到此，那就到此吧。

思考回到他的問句上。

在想什麼？
想，或許得更積極、或者繼續觀察？
想，美夢是裹著蜜糖的劇毒。

想，他們會不會比我更擔心你，團長。

「想這裡的酒似乎很值得再續一杯。」
沒有說謊但亦包含了謊，我微笑。

舉杯，對無人處笑飲。
燭燈映照，雙人影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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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奏。
▻ 燈火所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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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原本的預想是在旅中發轉4前把中間補完，但病一周直接毫無進度都在養病ry
總之還有一段，發完才會補轉4的奧爾迦視角

有想過是不是其實也不用補，但這篇的噗首我很喜歡，覺得不發好可惜，所以我要發（任性